踏雪寻梅天一阁

     春节年味还没有完全散去,马年的第一场雪就来了。那雪很薄,轻盈似柳絮,挟带着小雨丝,洋洋洒洒地飘然而下。 
     有友邀约去天一阁赏梅,不由起了雅兴,兴冲冲地去了。余秋雨先生写过《风雨天一阁》的散文,不知道雪中的天一阁又是怎样的光景?是书香与梅香的弥漫,还是寂寞深处不知春? 
     正胡思乱想着,目的地到了。每次来这里,我总觉得天一阁面前那条栽满梧桐树的小道有着特别的含义,这条路一头连着喧嚣的现实,一尾是诗意的象征,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版本。 
     下车,站在天一阁门口,打望。 
     在这个雨雪交加的午后,天一阁是安静的,这是一种历经岁月沧桑后的平淡,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它都不惊不诧。 
     撑着伞走进去,寻找那梅的踪迹。 
     东明草堂,一盏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屋里弥漫的气息来自于你的内心。即使是一本作为道具的书,你目光触及的仍是这座城市最隐秘的文脉。 
     墙角,有一株腊梅带着几分萧瑟孤立着,我已错过它最佳的花期。就像我已远逝的青春,再怎么追忆,也无法抵达最初的芳华。此刻,花朵虽犹在,暗香却全无。也许,枝头上迟迟不肯凋零的,不是残花,而是对春的留恋。 
     抬起头,这纷纷扬扬的是雨还是雪呢?我有点分不清了。一扇已褪色的朱门关上又打开,有身穿艳丽服装的女子从此门走向彼门,或许她在寻找当年穿行这楼宇间的前人痕迹吧!青石板依旧,而世事早已几度风云。 
     天一阁是适合慢游的,那一亭一阁一花一叶一书一联,细品才能咂出其中的滋味。我是很迷恋月下弹琴抑或临窗读书的意境,遗憾现在人心浮躁,安静读书的时光越来越少。 
     站久了,忽想起我是来看梅的啊,不由加快了脚步。拐一道弯,进入一小院落,果然看到那一棵开满花的树。 
     “白雪红梅”这四个字就可以给人无尽的想像,只是这雪还不够大,一副羞答答的模样,比起红梅的气势,似乎要矮了半截。想起《红楼梦》里那一群小姐公子围着白雪红梅游戏的热闹场景,吟诗和吃烤肉居然可以一起进行,那是真正的雅俗共赏。宝玉被姐妹们罚向妙玉讨要一株红梅,我想那梅的颜色应该是深红色的,带点凝重,而眼前分明是娇嫩的玫红,显得清浅了些。从没有一本书像《红楼梦》那样令我喜爱,不但时时放在床头随手翻阅,还买了许多不同的版本,从年轻读到中年,一本书可以读出百般滋味。 
     第一次祈盼雪下得大一些,再大一些,让我好好体味雪中红梅的风骨。那恣意怒放的生命,无惧风霜雪雨的勇气,令人不由自主地与这座古宅的主人范钦联想在一起。为了保护珍贵的藏书,他制定了严格的规章制度,以及防火、防水、防虫、防鼠、防盗等各项措施。“烟酒切忌登楼”、“代不分书,书不出阁”等等,从这些规定里可以感受到他对书的重视,其实就是对文化的重视。在烽火连天的年代,有多少人为了保护天一阁藏书,为了一个民族文化的传承,费尽心思。“港通天下,书藏古今”,虽然我们总是喜欢把经济放在文化面前,但不可否认,有天一阁,实在是这座城市之幸。 
     红梅树下的草丛已渐渐积起了一层春雪,半透明状,而我想像中的白雪与红梅交融的情景终究没有出现。留一点遗憾也好,这样才会有下一次的念想。 
     “喝茶去。” 
     推开院落里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里面又是别有洞天,一间现代书斋,一位神似隐士的文化人正在电脑前敲打跟天一阁有关的文章。 
     坐下,讨一杯茶吃。 
     这场景,《红楼梦》里可有?不免又痴想起来。看书桌上一盆兰正含苞欲放,我又牵挂起雪中的那株红梅,如果这雪不停,明天她一定会越发的妖娆,与天一阁的书卷味一起,变成这座城市最风雅的点睛之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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