鄞川宁波别称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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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长庆元年（）三月，浙东观察使薛戎奏请朝廷时说：

明州北临鄞江，城池卑隘。今请移明州于鄮县置，其旧城近南高处置县。（《唐会要》卷七十一）

朝廷批准了这一要求（“从之”）。南宋方志则记为“移明州于鄮县置”“易县治为州治，撤旧城筑新城”（南宋宝庆《四明志》卷一）。

此乃宁波地方史上“州县治所互易”之说的由来。

这里的“旧城”，究竟是指州旧署，还是指鄮县腾让的旧署，从《唐会要》看，实际上是不清楚的。如是指前者，则有互易之说。但如是指后者，意味着明州署迁入鄮县署，而鄮县可在腾让出来的县署的“近南高处”，另觅场地“置县”。如此，则实为州县治所同迁，而非州县治所互易。

薛戎奏折中的“鄞江”究竟所指为何，对于判断明州州署于移城前到底在哪儿，当为关键。

南宋二志并未直接给出“鄞江”的地理定义。从宝庆志的“三江亭”条可知，至少南宋时已经对明州境内的三江，以其江水流经的县分别命名。

三江亭。鄞江之东旧有亭名“三江”，久废。绍兴十年守潘良贵创亭于江之西、城之上、东渡门之北，取旧名名之。盖慈溪江与奉化江合流其前而入定海江也。（南宋宝庆《四明志》卷第三）

可见当时的明州或庆元府境内有鄞江、慈溪江、奉化江和定海江。鄞江，是指从樟溪流出，经奉化三江口到府城三江口，其流经的境域，绝大部分属鄞县；慈溪江，就是今天的姚江，但因为当时馀姚属绍兴而不隶庆元，故以其上游流经慈溪县而命名之，其实，慈溪江的上游在馀姚，而下游在鄞县，到府城三江口为止；奉化江的定义则与今不同，它是指奉化三江口以南奉化县境内的江；定海江则与大浃江或今天的甬江同，是指鄞江与慈溪江汇于府城三江口后至镇海口这一江段。

《宁波市志（）》认为长庆元年前的明州署在“小溪”，而“小溪”又被认为是后来的鄞江镇；但其实，“小溪镇”在今天的洞桥镇（拙作《宁波唐宋水利史研究》）。

从南宋时的“鄞江”定义可知，唐长庆元年前的明州署无论在今天的鄞江镇或洞桥镇，“鄞江”始终在“小溪”以南，而“小溪”始终在鄞江以北！显然，薛戎移城的理由是“南辕北辙”了，——他应该说“明州‘南’临鄞江，城池卑隘”才对。除非明州移城前的州署根本不在小溪。

年，江苏镇江出土了一块墓碑。题为《唐故朝散大夫使持节明州诸军事守明州刺史上柱国陈郡殷府君墓志铭并序》，撰于唐宝历二年六月廿五日（年8月2日）。墓主之名漫漶莫辨，但“字”倒是清清楚楚。中有“长庆初，拜金州刺史兼侍御史，又迁明州刺史”等语。殷刺史文穆，“宝历元年七月七日卒，春秋七十七”。

而年出土于江苏扬州的墓碑，那位殷刺史又“出现”了。扬州碑撰于唐太和九年十一月八日（年12月1日），题为《唐故盐铁转运江淮留后勾检官文林郎试太常寺协律郎骑都尉解君墓志铭并序》，文中有“殷公作鄞江守”“余承命鄞川守”“不料殷公薨于鄞川”等语[1]。

研究认为，“殷刺史文穆”“殷公”，是殷彪，就是南宋二志所说的在长庆三年（）始建跨鄞江浮桥（灵桥）的明州刺史应彪[2]。

解府君墓碑拓片局部。图像来自前引《隋唐五代墓志汇编江苏山东卷》

为“解府君”撰墓志铭时，距鄞县被撤并（）已年，距鄮县更名为鄞县（）尚需74年。也就是说唐时的明州辖下，没有“鄞县”，因而不可能如后世那样因县名江，如“奉化江”“慈溪江”“定海江”者。所以，这个“鄞江”“鄞川”，不是指今天的鄞江流域，也不是指处于古鄞县境内的水系。否则，殷彪就不是刺史而是县令了。

实际上，薛戎奏折中的“鄞江”之“鄞”，恰恰指的是唐朝初年曾置的鄞州，而现在的奉化江、馀姚江和甬江这三江正处在唐初鄞州的境内，因此，唐代时的“鄞江”“鄞川”，正是如今宁波三江及其流域的总称；“鄞江”“鄞川”也因此成为明州的代称。

依同样原则命名三江，还有“鄮江”。唐大历十二年（）明州刺史崔殷撰《唐董孝子碣铭》中有“世为郡中名族，故以董孝名乡，慈溪署县。鄮江之俗，薰然遗风”等语。

宋代的士人，常以“鄞川”自称或他称明州。如袁甫自称“鄞川袁某”（《蒙斋集》），孙应时有诗《鄞川道中呈友人》（《烛湖集》），舒岳祥有“滞鄞川公车上”语（《阆风集》），徐元杰有“侯鄞川赵公以太府寺丞出守”者（《梅野集》），四明石芝沙门宗晓有文《鄞川管江法庆院》（《法华经显应录》），邹浩有《悼鄞川进士陈生》（《道乡集》），林表民的《赤城集》关于驿站有“凡十置驿，水陆相望，东接鄞川，南则直永嘉”云云，等等。

不过，比起鄮山、鄮江来，“鄞江”的唯一性则略有逊色。福建汀江，在宋代时也称为“鄞江”；据说在南宋隆兴、庆元年间还曾修有《鄞江志》[3]。

[1]案：两墓碑拓片见王恩礼等主编《隋唐五代墓志汇编江苏山东卷》，天津古籍出版社年12月版。

[2]参见郁贤皓著《唐刺史考全编》p，安徽大学出版社年1月版。

[3]方健：《〈开庆临汀志〉研究》，载《历史地理》第三十八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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