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middot宁波有戏现代舞

“句章”，一个城市的历史称谓。它像一个符号，标注着宁波这个城市的过去，它又像是一种精神，延续在世世代代宁波人的血肉之中。句章，以字义为“句”，音通“勾”（gou），句章郡，即句章县。在此指宁波。“句章”因战争而始建，也因战争而毁灭，整整年的时光，其中有多少悲欢离合、人生散聚、可歌可泣的故事，散佚在历史里。而现在，导演沙日娜携手主创们从一开始就抛弃了叙事的手法，而是用现代舞最擅长的肢体语言，去表达“句章”的一段历史，这是一次身体的探索，是一场艺术的冒险。此刻，“句章”还是一座城吗？不，它是过去、现在和未来，是那些曾经的、现在的、将来的，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和那生生不息，永远鲜活着的精神。过去：从泥土里长出的历史到当考古人员从泥土里拾起那片微笑的瓦当，我们看到历史迎面走来。从舞台生长出来的舞者，是历史从土里拔地而起。他们身着黄色的服装，开始苏醒，缓缓地挪动，紧绷的身体开始扭动舒展，混沌的意识开始清醒。从舞台的一端交互移动到另一端，他们的身体像是新生的植物，铺满整个舞台，自由地伸展、生长……他们以相同的节奏完成不同的动作，这些动作好像互不相关，却又奇特地组合在一起。他们在舞台上无声呐喊、五指张开向上挣脱，这一切都似乎预示着他们正从虚空神秘走向充盈清醒——正是这一份强大的生命力紧紧地吸引着观者。关于“句章”，只言片语的历史记载，让这个题材的舞剧创作充满了挑战。主创们另辟蹊径，从城市剥离出了主体——人，再从人抽离出了灵魂——精神，配上天马行空的现代舞语汇，恰如其分。舞美同样简洁高级，舞台用句章两个字的拆解融合，作为每一篇章的布景，由此去展现这个城市的历史。这不仅是文字的拆解，也是舞蹈的拆解，更是历史的拆解。里面似乎一种隐喻的，历史的分合，人的死亡和再生，都暗藏其间。从眼前的考古发掘地，到远处空旷而深远的背景，距离显示着时空的无限、寂寥与深邃，很快将观者带入到一个悠远的历史空间里。生活在这个空间里的人，就是生生不息的生命的总和。这个舞台不是一个舞美空间，更是宇宙、土地和海洋。这种来自音乐和舞美的塑造，让我们看到舞者身体中膨胀的能量从身体不断地拔出来，散发在充满力量和节奏的动作中。第一幕遇光而兴。这里的光，是挣脱黑暗开启光明的媒介，也是挣脱莽荒空洞的身体，恢复文明活力的媒介。舞者们从序幕的混沌中走来，向着光久久地凝视。我们看到舞者面部表情平静而有力量、眼神里闪烁着光芒，时而张口睁目，时而面露欣喜，他们前仆后继地往光明行走，肢体凝结成力量，交织成绳索，推拉着历史向前行。时常还伴随着翻转、伸展、拖拉……这些动作有意识地将观者的思绪引入到历史的人群之中——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开垦、建设、探索和发现，他们给了这片土地建造了城市和灵魂。现在：从土到水，是无知无畏地探求在历史上，句章港曾是一个重要的港口，也是一个军港。即便到了现代，宁波的发展兴盛也离不开海洋，是水养育了这个城市的发展，是水催生了开放无畏的精神。当舞者一个两个三个，开始缓慢地如同水波一般柔弱无骨地舞动，我们知道一个新的时代到来。他们时而贴地匍匐，时而挺腰升起，他们三三两两开始了协作，肢体的交错，组成了帆船，组成了渔网，人合成了一股奋斗的力量，人聚集成了一种开拓的精神。在第二幕“遇海涌进”里，舞者们即是古人、又回复现代人的身份，于是，着简约风衣而上的舞者，带着现代人的忙碌和紧张，快速地在舞台移动起来。舞者伫立在光束下，手臂时而配合仰望的动势上举，时而配合附身的动作下探，继而作拥抱姿势、托举姿势、垂落姿势，灯光明灭，人群变幻舞姿。舞者双手举起，像是时针分针在转动，时间流逝，可无论他们是前世还是今生，同样身处于时代洪流，努力探索着海洋，或者说是远方。如果说群舞是集体的融合，那独舞便是先行者的探索，双人舞则是个体相互的联系日常。每一个篇章的开头都有一个独舞的段落，他们用柔韧有力的动作打破空间，在一收一放间，带着观者进入一个新篇章。而此时的导演就像是拿着一个无形的放大镜，拎出那些片段，让我们既看到历史的群体意象，也看到那些聚焦在一个人的身上的生长。于是，我们看到了落在不同篇章里，两段令人惊艳的双人舞。第一段是男子双人舞。他们或是父子、兄弟，或是同伴，他们提腿踏步向前，握拳努力向上，他们互为依靠，在肢体的互为支撑之下，动作产生了延续、发展和变化。他们之间有一种很深厚的信任感，这份信任和合作，是人与人之间那份紧密的维系。正因为千千万万这样的人，才写就了历史，成就了一座城市的品格。第二段双人舞里，红色纱绸系在男子腰部，赤裸的上身，是年轻男子充满力量的象征，一呼一吸之间，一种饱涨生命的质感，喷薄而出。红绸的另一端系在女子身上，他们相连，而又独立，在肢体缠绕中重复左右高低交替位置的舞蹈，流动着，又停顿着，这段舞蹈似乎充满了宗教的神圣性，他们脸上是默然的表情，没有欲望，浸染的是一种近乎神圣的光芒。繁衍生息，是生命续存，是城市生息不断，最为重要的仪式。舞蹈间，红色的纱绸纠缠其间，像是血脉和生命的隐喻。这是一段散发着宗教性、仪式感的舞蹈，映射着生命的孕育和生长。未来：时间塑造的人，塑造新的城市一层层历史的推进，身体由虚空，加入了紧张、战栗、兴奋、痛苦，情感充盈了身体，人苏醒，城市由此变得鲜活。到了第三篇章“预知未来”，舞者们以现代人对先辈们的感恩之心，憧憬这片土地未来的发展。虽然这一篇章相比之前，短暂而稍有逊色，但也不乏几处亮点。蓝色胶带的运用，在我看来似乎是现代人对历史的修复，都说知古方能出新，只有了解过去，才能预知未来。于是，在空旷的舞台中间，每一个舞者展开了一段独自追寻的舞蹈，他们的动作没有章法，各不相同，好像在描摹自己的个性，又好像在探求着内心。此刻，每一个舞者都将身体舞至宁静的生命哲学境界，这种呼吸和节奏完完全全是自我的。然后，从自由到整体时，从独自的小我，到人群的社会，舞蹈解构着历史，也解构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整场舞蹈的诉说点始终在人的身上，无论历史还现在，我们看到人在历史变迁里，凝聚出的那种关于生命存续，城市发展，再到精神追求的变化。我们欣喜地看到，在这出舞剧里，现在的人——宁波的艺术创作者们能够用现代的思维去看待历史，用现代的审美去展现历史。时间塑造了人，催生人的成长，城市的未来由人创造，而这群人正在路上。结尾，当我们的眼光回到了考古人员手里的那片微笑瓦当。现代舞《句章》就此落幕，而生命依然在历史的循环里缓缓前行，自然泯灭又生生不息，但那凝视着遥远虚空的眼眸永远在探求着。总的来说，这出舞剧带来了足够多的惊喜。首先，它让我们看到宁波本土现代舞团的创造力，沙日娜及其主创团队们花费漫长时间，挖掘宁波的历史文化，并创造性地用现代舞去展现。其次，舞剧《句章》的珍贵之处，不在于如何重塑一个“句章”故城，而是在过去和现在的联系之中，宁波人对历史有了更多现代的审美角度。撼动人心的音乐、美轮美奂的舞美、高度流畅的舞台调度、简约高级的服饰、配合一套现代舞的无拘无束的身体动作，这一切都让这出展现宁波城市文化的现代舞有了充盈而美好的力量。就如舞蹈中的呼吸和节奏，我们看到了身体的美学，舞蹈的美学，更在艺术维度里看到一段视觉更为独特，叙事更为精彩的历史。在舞蹈之下，舞者和创作者探寻着城市和人之间的关系，而观者也获得了一个艺术的角度，去关照整个城市与人的相存问题，或者说生命与空间相互依存的问题。这已经超过了舞蹈艺术本身的意义。

编辑：鹿与少年

剧照摄影：南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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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遇见·宁波有戏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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